兒子跳樓身亡 誰來傳達這個壞消息?
醫師們診斷出他罹患思覺失調症,開給他強效的藥物。他前前後後一共跳過四次樓,企圖想要自殺。倒數第二次是從他所住的公寓二樓摔下,情況特別嚴重。那回他摔斷了許多骨頭,無法再行走,被人綁在輪椅上。後來他竟又再次跳樓。
他住在斯圖加特,他的父親住在奧斯納布閭克(Osnabrück),我的朋友則是住在柏林,她和她的丈夫在幾年前離了婚。如今她的兒子已經死了。那是他最後一次跳樓。大約在清晨六點左右,人們在路上發現了他。住在當地的一些親戚首先嘗試聯繫他母親的男友,他們很害怕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母親。然而,當時他母親的男友正在開會,一時間聯繫不上,所以他們後來還是直接通知了他的母親。儘管她一直有心理準備,有朝一日或許會接到這樣的電話,可是當這樣的電話真的打來時,卻還是讓她一時之間喘不過氣來。她一言不發地掛上了電話。接著她打電話聯繫上了她的男友。
「安吉洛(Angelo),我現在得馬上去斯圖加特一趟,我兒子又跳樓了!」
「了解,我會馬上安排機位,馬上就過去找妳。」他回答道。
過了幾分鐘後,他這才發覺到,這回似乎與前幾回有所不同。於是他又打了電話回去給她。
「妳完全沒有提到任何醫院,他現在究竟在哪?」他問道。
「安吉洛,這是他最後一次跳樓。」,她回答道。
她原本計劃隔日要前往西西里島。這時她把打包好的行李重新打了開來,取出晚禮服和所有夏天的衣服,接著鎖上半空的行李箱。
「如果妳的親戚先聯繫上妳的男友,然後由他將這個消息轉達給妳,會不會比較好?」我問她。
「不會。我很慶幸後來是我直接得知這個消息,畢竟他是我的孩子,我想要是第一個聽到這件事實的人。」
「在那個過程中,有什麼事物幫助了妳?」我問道。
「哭泣、我男友的支持,還有書寫。」
「書寫?」我問道。
「是的,書寫。」
她打開她的包包,從她的小錢包裡拿出一張小紙條遞給我。我打開那張藍色的紙,看了看上頭的標題:跳樓。接著我讀了內文的前幾句:
「我哭到近乎昏厥,我憤怒地哭喊,我祈求,希望我不必一次又一次憤怒地哭泣到近乎昏厥。」
書寫有助於表達出自己的感受,使它們變得可見。還有所謂的「具有建設性的書寫」,這樣的書寫其實是著重在自我反思的過程、與自己對話的過程,而非寫作的產物。從大約一年多前起,我們開始在夏里特醫院建議我們的癌症病患及其家屬不妨這麼做。所獲得的反饋十分巨大。
寫回憶錄,寫日記,同樣也是具有建設性的書寫的工具。此外,專業地運用治療性的書寫,對於持久克服壞消息或攸關生死的消息也非常有幫助。這並不是諸如繪畫治療、藝術治療或運動治療等心理學與其他方面的方法的競爭對手,而是作為一種補充或是個人在對話中與人接觸的機會。
(本文摘自/說壞消息的藝術:在醫療裡,找回彼此信賴的溝通方式/時報出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