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人擔任清潔工曾讓他羞愧!羅紹和因父親「英勇事蹟」改變人生態度
我的父親
我的父親因為酗酒、精神疾病和家暴的問題,曾經帶給我和家人很多的傷害,然而回顧他的一生,所留給我們的並非只是負面的印象,也有許多美好的回憶和榜樣。
父親精神正常、不喝酒的時候,是一個慈祥和譪的爸爸,也是一個工作認真、負責任的人。
他曾經在美濃鎮公所清潔隊擔任清潔員,每天清晨要負責鎮上的清潔打掃工作,永安路從東門樓到瀰濃庄敬字亭,整條馬路都是他工作的範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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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四季,無論春夏秋冬,每天凌晨4點鐘不到,他就起床開始工作,認真地打掃馬路,一直到上午6點半左右,鎮民們陸續起床了,美濃街上開始熱鬧的時候他才回家休息。
我在國中1、2年級時曾經在獲得他同意的情況下,有幾次機會晨起陪著他打掃馬路。看著他拿著竹掃帚、畚箕和大垃圾袋,安安靜靜、很認真、快速地清掃路面,掃過的路面乾乾淨淨,絕對看不到任何的紙屑、垃圾。小時候的我,雖然曾經因為他的職業而感到羞恥,但也因為他的工作態度銘刻在我的心中,讓我長大工作之後,亦以認真負責的態度面對工作。
早年的美濃鎮,一到7、8月份的颱風季節常常會淹水,永安路沿路和瀰濃里往往是淹水最嚴重的地方,水從美濃溪、姜仔寮溪淹上街道,許多住家都會泡在水裡,待水退之後,總會帶來滿路的泥濘和垃圾,災後復原階段是清潔隊最忙碌的時候。
記得有一次水災之後,學校提早放學,我行經舊橋時,剛好看到父親和其他的清潔隊員在進行街道清潔工作,看到他默默地清淤,不多說話,兩手兩腿汙泥,比別人賣力地工作著,他曾因為工作認真而獲得鎮長頒發獎狀表揚,只可惜那張獎狀隨著我們家頻繁的搬家而遺失了。
我的父親也是一個充滿慈悲憐憫、見義勇為的人。當年,清潔隊員的薪資微薄,爸爸必須賣水煎包來貼補家用,只是,他的手藝不佳,水煎包的生意不好,收入極為有限,外加房租費的支出,導致我們過得窘困。即使生活窮苦,但是我的父親仍然樂意幫助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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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所認為的不幸可能是最大的優勢
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情,是他看到附近有一戶人家過得也很辛苦,於是他把省吃儉用所存下來的錢買了2斗米(斗是米的計量單位,1斗等於6.9公斤)送到民眾服務站,請服務站代為轉送。
當時站裡的一位工作人員恰巧是《中華日報》的記者,於是為父親寫了一篇報導,表揚父親的愛心,對於他生活雖然過得辛苦,卻仍然願意幫助更辛苦的人,特別表達讚許之意。我讀高中的時候還看過這則剪報,很遺憾後來也因為搬家而找不到了。
我父親另外一件英勇的事蹟,是他曾經救了一位落水者的生命。爸爸沒有賣水煎包的時候,會到天后宮前的「三洽水」釣魚。「三洽水」是由美濃溪、姜仔寮溪、竹子門溪等3條溪河匯聚而成的水域,此處水深魚多,一年四季會有許多人在兩側的河岸釣魚。
這裡的魚大多是二指寬的鯽魚,偶爾也會釣到3、4指寬的吳郭魚、鯉魚,運氣好的時候,會釣到肥美的河蝦或是大腹便便的母鯉魚。魚蝦是我家葷菜的主要來源,每次釣魚多有收穫時,我和弟弟都好高興,爸爸釣魚前,我會先幫他到河邊的爛泥裡挖捕又長又肥的蚯蚓,裝在鐵桶裡,然後陪著他釣魚,每每有魚兒上鈎,就像中了愛國獎券一樣,令人特別興奮。
那天下午,我陪爸爸釣魚時,旁邊來了一位中年大叔,看他走路搖搖晃晃、精神不濟的模樣,起先我們並沒有特別在意,我看著他鈎好魚餌,把鈎竿甩出去之後,整個人跟著栽進河裡,可怕的是,他竟然毫無掙扎的沒入河裡。
當時河邊所有在釣魚的人全都看傻、嚇住了,沒有一個人有救援的動作,我看到父親迅速地脫下黑膠鞋,然後跳進河裡,潛入水底撈起那個人,並將他拖上岸。那個年代,沒有所謂「心肺復甦術」(CPR),爸爸一直拍打那個人的臉頰,叫他醒醒,過不了多久,那名男子猛咳幾聲,吐了一些水出來,人終於醒了,所有現場的人都鼓掌叫好,也對爸爸比起大拇指。平常喝了酒就會發酒瘋、惹人厭的爸爸,此時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,我也與有榮焉。
第2天,這位落水獲救者特別帶了2串香蕉來感謝父親的救命之恩,原來那天下午,他因為感冒吃了西藥,接著又吃中藥,中西藥混雜服用,且未有適當間隔時間,導致暈眩昏迷,還好父親的見義勇為救了他一命。
以上的二、三往事,距今已經40多年了,但在我的腦海裡,依然是記憶鮮明,難以忘懷。回首父親的一生,雖然帶給我的人生很大的挑戰,甚至不幸福感,但是,換個角度看,我們所面對的挑戰,也許是幸運的開始。我們所認為的不幸,到頭來可能是我們最大的優勢。
(本文摘自/有溫度的人——羅紹和的生命成長與慈善之路/麥田出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