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別人意見不同,我們也不敢提出來?專家:「它」比謊言還更可怕
無聲的轟鳴
想像一下,你是2000年代末的荷蘭大學生,有一天在上課的路上穿過社會科學院,看到一張召募受試者的海報,名字叫〈看見美麗〉,是一群社會心理學家在研究人類如何認知臉蛋的吸引力。平常就愛翻時尚雜誌的你,覺得自己實在不去不行,而且該實驗還在法國與義大利同步進行,實在太酷了。所以你立刻報了名。
幾天之後,研究團隊請你填一份健康調查,例如有沒有幽閉恐懼症之類,並安排實驗時間。實驗似乎非常簡單:一邊接受腦部掃描,一邊幫一大堆女生臉蛋的照片打分數。「這根本只是花1個小時滑社交軟體Tinder嘛,」你想著。這樣就能為科學做出貢獻,實在太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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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驗當天,一名穿著白袍的助手帶你進入房間,房裡有一張小小的床。床的旁邊是一個巨大的白色塑膠甜甜圈,洞的大小剛好可以塞進那張床。「這叫作功能性磁振造影,」助手表示,她請你躺在床上,遞給你兩個控制器,每個控制器上各有四個按鈕,上面分別寫著1到8。
「接下來我們會放出許多照片,請你告訴我們每張照片有多吸引人,」她指著控制器上的按鈕,「毫無吸引力就打1分,非常吸引人就打8分。每張照片有3~5秒的時間回答。」她說完之後給你戴上耳機,在你頭上敲了幾下把耳機固定。你看了一下那個塑膠甜甜圈,裡面好像有個小螢幕。
「感覺如何?」耳機傳來助手的聲音。
「OK啦,」你說。雖然你其實有點緊張,而且有點冷。
助手請你盡量保持安靜,然後整張床緩緩滑入了那個白色甜甜圈。1分鐘後,甜甜圈裡的小螢幕亮了起來,出現一張女生的臉蛋照片,畫著濃妝面帶微笑,頭髮看起來油膩膩的。照片消失之後,你給照片打了6分,幾秒鐘後數字「8」亮了起來,旁邊寫著「+2」。看來「米蘭和巴黎的女性受試者」對這張臉的評價,平均比你高兩分。
「喔?」你皺起眉頭,「這樣啊?是我漏看什麼嗎?」螢幕上出現第2張功能性磁振造影照片。你努力無視磁振造影機器的嗡嗡聲,繼續打分數。在那之後,照片一張又一張出現,就這樣經過了50分鐘。
實驗完成之後你來到休息室。另一個助理突然走了進來,說要拜託你在沒有磁振造影機的情況下,把每張照片再打一次分數。他把你帶到另一個房間,確認你覺得舒服之後,以不同的順序給你看之前那些照片。不過這次,那些「歐洲受試者給出的平均分數」消失了,而且沒有時間限制,每張照片你愛看多久就看多久。
結束之後助手問你感覺如何,並感謝你的參與。你也很高興對科學做出貢獻。不過你做出貢獻的方式,其實跟你想的不太一樣。實驗結束之後你才知道,其實整個設定都是騙你的,這個實驗的真正目的,是研究你對臉蛋的評價會如何因為其他人的評價而改變。
實驗根本就沒有「歐洲各地同步進行」,那些「其他國家」或者什麼「米蘭和巴黎受試者的平均評分」全都是事先寫好規則的極端值,只是刻意為了跟你唱反調而已。但有趣的是,這個虛構設定的實驗,卻告訴了我們很多真實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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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識陷阱(consensus trap)
功能性磁振造影的掃描結果顯示,當我們發現自己偏離了主流意見,大腦就會在神經層次上,產生一種跟事與願違時相同的反應。當事情的走向出乎預期,我們通常會認為是自己搞錯,這時大腦會把錯誤記錄下來,讓我們下一次不要再犯。這種機制在我們學習開車跟滑雪的時候很有用,卻會在社會之中造成麻煩:大腦會把與眾不同的意見當成錯誤的意見,讓我們下意識服從群體的共識。
因此,當我們重新幫同一疊照片評分,我們給出的分數就變得跟「歐洲各地的平均分數」更近。請注意這個設定的真正意義。這些「歐洲各地的受試者」並不是我們的內團體,「巴黎跟米蘭的女性受試者」遠在天邊,我們根本就不認識,即使意見不同也不用擔心被他們排擠。可是我們還是被影響了。這表示即使「其他人」不在現場、不知道打哪來的、甚至根本就不存在,他們的意見還是能夠讓我們服從。
這個實驗告訴我們,即使眼前是一群自己未必重視的群體,即使「主流意見」可能只是我們的錯覺,我們也會在意自己是否偏離。在社交場合,我們的大腦不會仔細檢查眼前的表象是否為真,只會照著本能做事。
這種情況我稱之為「共識陷阱」(consensus trap)。它會創造出另一種集體錯覺:不是奠基於謊言,而是奠基於沉默,讓我們為了保持沉默,最後搞到彼此誤解。這種沉默的共識很可怕,它讓我們搞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,畢竟我們既沒有盲從他人,也沒有假意迎合,只是保持沉默而已。
(本文摘自/集體錯覺:真相,不一定跟多數人站在同一邊!/平安文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