類固醇是仙丹還是毒藥?醫揭免疫調節真相:濫用恐「器官永久損傷」
用類固醇攻擊發炎
2012年夏天傑伊初次發病,當時他服用布洛芬來緩解脖子上的肌肉疼痛。當這種方法不管用、病情進一步惡化的時候,醫生開了一種叫做普賴松的類固醇藥物給他。
類固醇是一種強大的合成藥物,與皮質醇相似,皮質醇是一種身體自然產生的荷爾蒙。與非類固醇消炎藥不同的是,類固醇不僅能減輕發炎,還能抑制不同類型的多種發炎細胞和化學物質,以廣泛、無差別的方式抑制免疫系統。
距今將近一個世紀前,類固醇被譽為神藥。1940代晚期,梅奧診所(Mayo Clinic)給一位罹患類風濕性關節炎的臥床年輕女性服用類固醇,原本嚴重的關節腫脹和疼痛隨之消失,臥床多年的她終於可以起身走路,此消息震驚全球。
法國畫家拉烏爾.杜菲(Raoul Dufy)也是類風濕性關節炎患者,原本必須用膠帶把畫筆綁在手上才能作畫,服用類固醇之後行動大幅改善,他色彩繽紛的樸拙畫作也是。
當然,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。非類固醇消炎藥的形象良性無害,使用頻率高,使用起來也很隨意。類固醇的副作用就很可怕了(也因此推動了非類固醇消炎藥的發明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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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用類固醇的那幾個月,傑伊變得焦躁不安,睡不好覺,整個人發胖,臉部浮腫。他的腎上腺漸漸停工,這令他無比疲憊、食慾不振、肌肉無力,他身上很容易出現瘀青。他服用類固醇的時間愈長,就愈有可能出現其他健康問題,例如嚴重感染、骨侵蝕和糖尿病。
做為處方藥,類固醇曾於1950年代大量使用,後來因為副作用的緣故,醫生開藥變得十分謹慎,尤其是長時間使用時。我很少開類固醇給病人,除非是極嚴重的發炎,而且主要是為了爭取時間,讓更新、更安全的藥物有機會發揮效果。
話雖如此,面對發炎危機時,類固醇可以挽救器官——和生命。日子一天天過去,我在一旁等待類固醇為傑伊阻擋發炎,帶來奇跡般的康復,或至少是緩慢的、一點一滴的恢復正常。無奈的是,他就算服用最高劑量也不見起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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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治療發炎的「神奇子彈」
我們用來對抗發炎的武器大多不是精準打擊,著實令人沮喪。非類固醇消炎藥像彈弓,類固醇像長柄大槌,它們以無差別攻擊的方式對付發炎、抑制免疫系統。因為瞄準的範圍很廣,難免會造成不同程度的附帶損害。
尋找抑制免疫系統的新藥,特異性(specificity)成了關鍵,也就是在抑制免疫反應的能力時盡量選擇特定目標,一方面保持身體自我防禦能力,一方面關閉有問題的途徑。
這可以追溯到保羅.埃爾利希的染色實驗,以及他認為抗體和目標如同鎖與鑰匙精確配對的看法。1900年代,埃爾利希用抗體受體的概念尋找新藥,他想像一種藥物可以經由設計殺死特定的細菌,就像子彈從槍管中發射,擊中特定的目標。
他把這種假想的藥物命名為Zauberkugel,意思是「神奇子彈」,最終開發出世上第一款有效治療梅毒的藥物砷凡納明(Salvarsan)。時至今日,人類仍在努力尋找治療發炎的「神奇子彈」。困難之處在於,這把槍瞄準的是身體內部,目標是一種演化力量塑造出來的機制,而且這種機制對人類的生存至關重要。過去操控免疫系統的作法,主軸是觸發或增強免疫反應來抵禦細菌,疫苗的開發也是如此。
積極抑制免疫系統是一個相對較新的概念,原因是科學家漸漸意識到過度激動的免疫反應需要受到限制,無論病理源頭是自體免疫疾病與過敏,還是器官移植等醫療干預手段。
20世紀下半葉開發出許多免疫調節藥物。若將這些藥物想像成一段階梯,每升一階,藥效就變得更強或是更具特異性,又或者是兩者兼備。它們能緩解自體免疫疾病,讓病人拾回失去已久的能力。以前憤怒的免疫系統會強烈排斥移植器官,有了這些藥物,外來器官可以順利入住新的身體。心臟、肺臟、肝臟、腎臟等器官,從腦死捐贈者體內搬遷到充滿希望的新家。
治療發炎猶如一門藝術,擔負此項任務的醫生不僅要決定使用哪種藥物,還要決定是否該從最下層的階梯出發,或是從最上層。一開始下手不要太重,然後逐步升級治療;或是直接火力全開,再視需要減輕藥效。採用何種作法取決於病程、病情的嚴重程度、失能或死亡的機率有多高。
傑伊在芝加哥大學的風濕科醫生卡特知道,他必須從階梯的最上層出發,使用最強大的工具。儘管服用了其他醫生開的類固醇,傑伊仍然快速退化,並且面臨嚴重永久損傷的可能性,甚至更糟。原本必須使用布洛芬緩解的頸部扭傷愈演愈烈,以勢如破竹的姿態每分每秒偷走更多的肌肉功能。
傑伊戴著一個笨拙的支架跌跌撞撞度過那段日子,支架猶如救生繩索,幫助他完好無損地生活、工作,因為頸部和背部的肌肉已經無法支撐他維持直立。他擔心現代醫學對付不了他的免疫系統,這場攻擊將以免疫系統獲勝收場。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輩子穿著支架。
卡特醫生碰到大麻煩,他無法完全掌握他正在調查的發炎的樣貌。它展現了毀滅性的怒火,也展現了導致身體功能嚴重喪失的能力,但潛藏在病況底下的原因仍是個謎。發炎的主要症狀不僅肉眼看不見,連現代醫學檢查也幾乎偵測不到,卡特無法預測傑伊對治療的反應。每個人對免疫調節藥物的反應都不一樣,部分取決於病患個人的基因組成,對體內無數條發炎途徑來說,每一種藥只針對某個特定部分發揮作用。
濫用藥物造成免疫風暴
發炎是保護我們免受環境傷害(包括與我們共同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生物)的原始機制,準確揪出發炎是一項巨大挑戰。對維持生命來說至關重要的免疫反應演化出無用的冗餘功能。免疫反應是眾多分子共同策畫的結果,只以一個或幾個分子為攻擊目標可能還不夠。
這是一個經過微調的過程,有固有的感測器與回饋路徑,抑制發炎的其中一個關鍵成分,可能會觸發另一條途徑的代償反應。即使克服了這些挑戰,若比較一下服用免疫抑制藥物的好處與風險,會發現風險不一定能令人接受,例如致命的感染。
卡特醫生決定在黑暗中放手一搏,試試強行緊急關閉傑伊的免疫系統,他打算拿出火力最強大的武器,讓它們同步發揮作用。傑伊被這個想法嚇到,但絕望的他也願意賭一把。卡特繼續讓傑伊服用類固醇,除此之外,他加開了他克莫司(tacrolimus),這通常是器官移植後服用的藥物,可防止身體對外來組織啟動發炎攻勢。
他克莫司會抑制T細胞,而T細胞的作用是幫助身體對抗感染。服用他克莫司的嚴重風險包括腎臟受損、癌症和嚴重感染。傑伊必須避免與感染病患密切接觸,身上任何大小傷口都要保持清潔,也不能吃生蠔與貝類等特定食物。
卡特還在傑伊的療程中加入了硫唑嘌呤(azathioprine)。硫唑嘌呤是一種化學物質,會抑制DNA合成和減少免疫細胞的製造來抑制免疫,副作用包括胃腸問題、某幾種癌症,以及可能導致貧血的骨髓抑制。
卡特也試過其他辦法。那年夏天我去了一趟醫院的注射室,傑伊坐在一張桃紅色的躺椅上,他身旁的推車上掛著一個裝有透明液體的點滴袋。這袋液體看起來像無害的生理食鹽水,其實裡面有來自大約1000名捐血人的免疫球蛋白(又稱抗體)。
這種療法叫做靜脈注射免疫球蛋白,用來治療自體免疫疾病,它會在免疫系統執意要攻擊某個目標時,試圖分散免疫系統的注意力,就好比用閃亮的新玩具讓哭泣的孩子分心,把攻擊身體的抗體和細胞激素挪開,或是解除它們的攻擊力。
不過這些想法都是通則,沒有人知道或證明靜脈注射免疫球蛋白如何幫助發炎患者。一個星期前,傑伊焦慮地閱讀靜脈注射免疫球蛋白治療可能碰到的問題,包括腎衰竭、心臟或肺臟血栓、腦部發炎。但是面對令人日漸衰弱的神祕發炎,用同樣神祕莫測的方法來治療似乎相當合適。他靠在躺椅上坐了8小時,雙眼輕閉、緩慢呼吸,插入靜脈的導管將液體送入他的體內。今天是第一次,同樣的注射治療往後還有許多次。
(本文摘自/發炎,萬病之源:胃腸科名醫帶你追尋發炎的真相,思索消炎.自癒.食療之道/商業周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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