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旬老翁已無力咬食,家屬仍求做假牙?醫揭背後「暖心真相」竟是⋯
牙齒扮演什麼樣的角色?
我常常在想,牙齒在一個人的生命歷程中,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?學生時代,老師在課堂上傳授給我們的概念,不外乎是咀嚼、發音、美觀的需求;除此之外呢?還有沒有什麼我們沒想到的部分? 好多年前,我曾遇過一個很特殊的病例,患者是個80多歲的老先生,來的時候坐著輪椅,意識已經不太清楚,陪著他的,是也年近花甲的女兒。
「醫生,我想幫我爸爸做一副假牙,請你無論如何幫他做。」
我看到行動不便的老爺爺,已經覺得難度頗高,再加上他的意識不佳,這才是最棘手的部分,因為他完全無法配合我的指令,光是檢查他的口腔,就已經讓我手忙腳亂、滿頭大汗。老爺爺可能因為臥床已久,口腔清潔被徹底忽略,牙齒不是脫落, 就是蛀到只剩殘根,牙床上處處殘垢,氣味更是重得嚇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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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世時不會淪「無齒之徒」
「你們都沒幫他做口腔清潔,他的口腔髒得一塌糊塗。」我的語氣帶著些許指責。
「對不起,我們沒有住在一起,平時有個外傭照顧他,但你也知道,外傭是不可能幫他做這些事的。」
「這樣的情況應該很久了,他都怎麼吃東西呢?」
「我們都叫外傭把食物煮得很爛,這樣他比較不用嚼。」
「那既然這樣,又何必在這時幫他做假牙呢?」
「醫生,不瞞你說,我父親的狀況越來越差了,我們幾個兒女覺得他可能來日不多,雖然現在對他來說,假牙已經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, 但我們希望他回去的時候,能有一口牙齒戴著⋯⋯」
我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了,她想說的其實就是讓老人家到另一個世界時不會淪為「無齒之徒」。
「你們的想法我明白,但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工作,老爺爺連張口都有問題,更別說要幫他印模了,如果真的要做,我建議你們帶他到大醫院,讓做假牙的專科醫師來處理。」我委婉地回絕她的要求。
「拜託拜託,請你一定要幫忙,如果帶到大醫院,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,我爸爸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等,而且去一趟醫院那麼遠, 對他也是一種折磨啊!」她以近乎乞求的口吻對我說。
「不是我不願意幫忙,這真的有點超乎我的能力了⋯⋯」
「我們願意多付一點錢,只要你願意幫忙。」
「別誤會,不是錢的問題,真的是難度太高。」
「我們已經看過兩家牙科,如果你再拒絕,就是第三個放棄他的牙醫了,你就行行好、試試看嘛!」 我看她已經快哭了,實在不忍心再拒絕她,只好硬著頭皮接下這項艱鉅的任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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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能幫他做的幾件事
你可能無法想像,我們3人光是把老先生「搬」到診療椅上,就已累得人仰馬翻,更別提印模的過程,那簡直像打仗。我得請助理幫他把嘴巴扳開,盡量將他的口腔擦拭乾淨,然後將一些不平整的殘根磨平,過程中完全不能噴水,因為怕他會嗆到。但他會一直不自主地合起嘴, 我們只好走走停停,等印好時我們的手指已經被咬得傷痕累累。
活動假牙的製作需要來4、5次,每次都是勞動筋骨的「粗活」, 可是已經接下了這個任務,只能繼續向前。做好的那天,他的女兒不斷向我們道謝,因為這一切過程她都看在眼裡,完全清楚我們有多辛苦。
我告訴她這副假牙可能離完美很遠,可能不會真的實用,因為很多細節都在妥協下完成,加上病人的肌肉也未必協調,就算有假牙也不一定能順利咀嚼。
「我知道,這副假牙他現在或許用不到,但離開時一定要有,這是我們最後能幫他做的幾件事之一⋯⋯」語未畢,她已哽咽。
目送他們離去,我第一次認知,原來假牙也有非實用的意義,對活著的人、對逝去的親人皆然。我從不知道,我在治療病人的同時,可能也在治療患者的家屬。課堂上沒有告訴我的,是如何讓病人與家屬都得到心靈的安頓。
(本文摘自/與牙共舞:那些病人留在診療椅上的故事/原水文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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