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高燒不斷竟要求「一起查房」!他揭從醫30年來「最難忘的病人」
最難忘的病人
10幾年前,我當兒科專科醫師口試委員時,常問考生一個問題:「告訴我,你遇過最難忘的一個病人。」我會這樣問,是因為自己在各階段的晉升口試歷程中,不止一次被「長輩」問過這個問題。
我通常會準備一個「案例」,症狀複雜,做了很多檢查、有很多數據,必須有縝密的臨床思路,才得以鑑別診斷,並給予適當的處置⋯⋯答得洋洋灑灑,然後考完就忘了。有點尷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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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行醫經驗的累積,我發現自己最「難忘」的病人,並不是他的診斷、用什麼藥,或者是臨床數據⋯⋯而是,病人是怎樣一個人,我們如何互動,他如何影響我,他的傷痛帶給我的心理衝擊,他的處境帶給我的省思⋯⋯或許,考官在意的不只是你醫學知識有多充足, 他們也想知道你這個「人」。
從你選擇的病人「種類」、你的敘事,而非診斷,可略窺一二。我建議考生,下次遇到這個問題,試著告訴考官:「你遇過最愚蠢、最有趣、最不知所措、最讓你感到窩心的小朋友或家長⋯⋯」「醫病之間,充滿懸疑,難以預期;綿密的因果關係,說出你的感覺如何⋯⋯」
還有最重要的,你在病人身上觀察到「非醫學」的各種「細節」,真誠地表達出來。因為這會反映你這個「人」,個性適不適合當醫師。或許比你「會不會診斷」還要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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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抽血打針不哭不鬧
我想起自己「最難忘的小病人」⋯⋯那是還沒有健保的年代,一位10歲女孩因為高燒1個月住院。家長見面劈頭就問我:「有沒有免費或比較便宜的病房?」他們連每天的診療費都付不起。於是我的病房巡診變成「經濟普查」。我設法幫他們東省西省,有些費用就收個意思意思⋯⋯
總算一系列檢查都做了,但報告出爐之前,我只能給她症狀治療。孩子仍整天燒個不停。家屬愁容滿面,問我:「錢快花光了,為什麼住超過1星期,還沒開始治療?」(此時有點壓力,危機四伏)但這女孩是我最喜歡的病人,查房時,她總是熱切和我打招呼,有問必答,清楚表達她的不適。
在慢性病的糾纏下,她仍認真在病床上寫功課。她有禮貌,抽血打針,不哭不鬧。我開的任何處置,她照單全收,不怕麻煩。她有一種奇妙的天賦,讓在她身邊的每個人感到溫暖和平和,包括我自己。
後來報告出來,對症下藥。48小時之後,孩子燒就退了。剛好有負責兒童福利的社工團體,前來關懷弱勢貧困的住院病童,並承諾幫助他們實現心中一個小小的願望。一般來自低社經階層的病童,多會選擇CD、書本、玩具、腳踏車⋯⋯等他們平常想都不敢想,比較「實體」的東西。
但這個女孩很特別,她的希望是:康復以後,能夠有一天的時間,和醫師們一起查房,巡視住院病童。這有何難?某天,我們讓她穿上最小號的白袍,加入醫療團隊的行列,跟著醫師巡診。
我理學檢查完後,她上前輕聲問候,和住院病童打成一片。以過來人的身分,為病童打氣,安慰他們:「要聽醫師和護理師的話。他們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的。」這大概是我所能聽到來自病人最真誠的讚美⋯⋯
我還記得這孩子的姓名、臉上的痣、喜歡讀的書、說話時的神情⋯⋯就是忘記了當初的診斷。
(本文摘自/病歷的彼端,未盡的故事/晨星出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