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愛爺爺離世!曾寶儀花10年才懂的人生醒悟:再也無法對人說節哀順變
如父如母的爺爺離世
我人生的分界點,是從2012年開始的。
一切都發生在11月底,很靠近12月冬至,也就是當時人們說的2012世界末日的時候。
現在想想,我早就為2012年的到來做了不少準備。從2010年起,我就開始閱讀一些和2012世界末日有關的資料。
其實我也是經歷過1999世界末日預言的一代,那時候的我完全不以為意,但不知為什麼,2012年的末日預言,我格外在乎,可能那幾年,剛好也是我人生中的低潮,我經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爺爺過世,因此對死後世界、生前計劃的主題也感興趣。我飢渴地吸收各種資訊,即使不知道那是什麼,我都看。一直看,一直看。
這3年,我的工作遇到瓶頸。我不知道重複做這些工作,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。我不斷接節目、做節目,節目開了又停、停了又開。工作的內容也都很像,不管是娛樂或頒獎典禮,就是做大量功課,然後做現場,做完,結束。
對我來說,就好像旋轉木馬一樣的生活,我一直繞⋯⋯一直繞⋯⋯好像一直在動,卻又哪裡都沒去。
那時,我的感情也不順利。
我的男友常年在北京工作,而我大部分在台灣,我們很長時間是遠距離戀愛。像我這樣的雙魚座女生,很依賴,也需要感情上的陪伴。遠距離,實在很難行得通。
遠距離戀愛,不只溝通上容易出現問題,我心中也不免懷疑:我們這樣,真的算是在一起嗎?接下來,該怎麼打算?
然而壓垮我最重要的事,是爺爺的離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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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會我無條件的愛,是爺爺
2011年爺爺的離開,是我生命中莫大的衝擊。爺爺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,雖然他不是我的父母,但他就像我的父親,也像我的母親。
3歲的時候,我和妹妹就跟著爺爺奶奶來到台灣,爺爺就是帶著我們長大的那個人。
我們來台後住在民生社區,我就念民權國小,在學校對面巷子裡的一棟公寓,住了6、7年的時間。
從小,我身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,都是爺爺處理的。奶奶比較強勢持家,她會帶我們去買衣服、買玩具、剪頭髮,但相對來說,更溫柔的對待,都是來自爺爺。
比方說,我永遠不會忘記,爺爺每天中午到幼稚園接我們放學的時候,會在幼稚園旁邊的市場,買兩個包子給我們吃。一個是鹹的肉包,因為我愛吃鹹的;一個是甜的豆沙包,因為妹妹愛吃甜的。
那時,我們兩個小不點特別龜毛,我們吃包子,但不吃包子餡。我們只想吃沾了豆沙、沾了肉汁的包子皮。於是,爺爺每次把包子遞給我們之前,一定會先一口吃掉肉餡,再一口吃掉豆沙。把我們喜歡的包子皮,送到我們面前。
爺爺就是一個這麼溫柔的人。
他會帶我們去買小學的制服、牽我們上學,考試成績好的話,就帶我們去買禮物。爺爺就是一個這樣的存在。有什麼需求,我們總是去找他。
所以我常說,爺爺是這世界上第一個教會我無條件的愛的人。
我一直以為爺爺是一個理所當然的存在,雖然他後來有好幾年的時間,都待在病床上。而我直到30多歲都還住在家裡,主要的原因,除了我認為陪伴家人是理所應當外, 回家就能看到他,感受到我們存在在同一個空間裡,成為我很重要的支柱。
當爺爺離開這世界,我心中的悲傷巨大到難以言喻。於是,當經歷過爺爺離世,我再也無法對人說「節哀順變」。因為我知道,根本沒有節哀順變這回事。當悲傷確確實實出現在人們生命當中,沒有任何一套標準處理程序,能讓人照著步驟就順利消化它。
每個人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,去經驗、去化解那份複雜的情緒。爺爺過世之後,我就像負氣一樣,去了很遠的地方。
爺爺在台灣的喪事一辦完,我就跟著弟弟、堂弟一行人去了阿姆斯特丹。當時我們心想,阿姆斯特丹是全世界最自由的地方⋯⋯還記得那時是2月,冷死了!可是雖然冷死了,但我們還是想要去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!
我們都是第一次去阿姆斯特丹,所以該怎麼玩,就怎麼玩,我什麼也沒多想。在那裡,還掉了錢包!
6年後,我拍攝紀錄片《明天之前》的第一站,就是阿姆斯特丹。再一次來到這裡的我,看著似曾相識的景象,走著走著,就掉下了眼淚。身邊的同事都嚇壞了,這麼歡樂的一個城市,妳怎麼哭了呢?
「我突然想起之前來的時候,」我說:「上次來的心情,和這次完全不一樣。那時的我,對世界一無所知。我以為這個城市,就是這樣。」
然而從2011年到2018年,我從生命中學習到的,我對於覺察的學習與生命的理解,都已讓我變得截然不同。
當我走在阿姆斯特丹的運河橋上,彷彿看見過去的我迎面而來。我好想跟她說聲:「一切都會沒事的⋯⋯」想到這裡,於是潸然淚下。走了一圈,我又回到了同一個地方,但這時的我和那時的我,早已判若兩人。
或許我還有眼淚,但那已不再是悲傷的眼淚。
2011年阿姆斯特丹的旅行才到中途,我就決定,我要接著去看北極光。1個禮拜之內,找好旅伴,決定了行程。2月底從阿姆斯特丹回香港辦完爺爺的告別式,3月初我就馬上出發前往阿拉斯加。
爺爺在世的時候經常進出醫院。好幾次我安排好長時間的旅行,會因為爺爺突然住院而取消。於是,當爺爺不在了,我心中也有種賭氣的感覺:好啊,現在這世界再也沒有什麼能牽絆我,那我就要去最遠的地方!
有多遠,就去多遠!
即興的出行,一切都很倉促。阿拉斯加真的很不方便。很多事情如果沒有事先計畫好,到了當地就只會耗到時間。3月初的北極,白天非常短又有時差,能處理事情的時間相當有限。
那時候,我的身體也很不好。但我卻硬要去一個很冷的地方,就像想刻意用某種極端的環境去折磨自己。出門前,我突然得了急性腸胃炎,人都已經又吐又拉到完全虛脫,還依然堅持帶著藥、一包白吐司和寶礦力沖劑上路。
現在想想,那場腸胃炎就像是一次劇烈的排毒。真狠的一場排毒!又或者,因為當時的我有很多事情還不明白,於是透過身體激烈的反應來處理。
和我同行的有兩個朋友,後來幾天早就看極光看到膩了。我們安排了好幾個看極光的景點,但第1天到達就已經看到極光,後來又看到跳舞的極光,所以到了第3天、第4天⋯⋯「還要看極光喔?」她們寧可待在車子裡,也不想出去挨冷。
而我卻硬要走進那嚴寒,堅持要用相機好好拍下那個我追逐的景色。明明因為天氣太冷,還生著大病,我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硬頸。曠野裡只有天和地與我,而我大部分時間都非常悲傷。
非常、非常悲傷。
我穿著厚重的衣服,在零下20度的荒野裡,一面看著極光,一面流眼淚。旅途中當然也有開心的時候,但大部分的時間,我的心都被悲傷佔據。
雖然這是2012年一連串奇遇之前的背景故事,但上天的眷顧似乎已有端倪。
畢竟,去到阿拉斯加,沒看到極光徒勞而返也是常有的事,我卻天天都能欣賞這美景。經常我們只要抬起頭,就能看到極光「就在那裡」,就連跳舞的極光也都看到了。那時,我似乎已開始感受到幸運,但我茫然不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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